一切都是鬼事神差。
今年以来的生活过得一直比较down。九月下旬难得有几天天气晴朗空气质量超好,就想着骑自行车上下班,一来锻炼身体再者也算调剂一下沉闷的生活节奏,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形式。
第一天一切正常。蹬着轻便不费腿的bosky买菜自行车轻松穿过拥堵的十里长街,有一种风驰电掣的快乐。猛蹬十八公里到公司时满头大汗,但一路享受初秋的晴朗和凉爽,心情甚佳。后来的一切要从第二天开始,早上一出门就觉得情况不太对。一大早风力十足,迎风蹬车倍觉费劲;一路上尤其拥堵,交警好长时间不放绿灯。四十分钟过去,大概才骑了一半的路程,眼看就要迟到了,打工人内心焦躁了起来,不由得全力以赴,由此埋下了祸根。
事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时至今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即使是电光火石的当下,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看到一个白色的雅迪电动车车屁股横在我的正前方。我猜测他原本是和我同向且在我正前方,走过路口后突然停下等待左转。Anyway, 我就这样来猝不及防地怼在了电动车上,然后整个人从自行车上向右前方摔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手掌先着地,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保护手掌,让脑袋先上吧。于是演绎了桡骨骨折成因的一个典型动作。
然而事实上当时并没有觉察到情况如此严重。在着地的刹那,确实在右手手腕处有感受到让人屏息的疼痛以至于躺在马路上难以动弹,但是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疼痛逐渐有所缓解。我起身把自行车挪到路边,左手捏着右手手腕蹲在马路牙子上稍式休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电瓶车老哥抽着烟站在旁边候着,估计内心在盘算着如何措辞应对。也是没有经验,当时只以为是韧带拉伤或者软组织挫伤,并且尽管眼见手腕肿了起来,但是并不感觉到很疼,所以觉得没多大事情;再者也确实是本人追尾,于情于理没有纠缠的必要。于是,在并排坐了一会儿之后,各自扶车继续赶路。一度想把自行车锁一边打车去上班,想想车还挺贵的,万一丢失的话太可惜了,于是坚持着骑到了公司。意料之中地,迟到将近半个小时,因为右手使不上劲,一路不敢再骑快。
说来奇怪,坐我旁边的三个同事都是经常受伤的运动达人。左前方的老哥年初刚刚右脚受伤夹了两个月拐,刚刚能走路,就把双拐传给正左方的兄弟,该兄弟踢足球时膝盖韧带拉断,刚刚做了挺大的手术把韧带接上。一圈咨询下来,都说如果不咋疼的话应该不是骨折,否则会疼得说不出话来,初步判断应该就是韧带拉伤。其中一个同事还很专业地传授口诀“24小时前冷敷,24小时候热敷”,并且煞有介事地传授经验:亲身经历来看,这种情况起码得缓一周才能消肿止痛。作为小白,不由得接受了这样的默认设定,贴上传过来的云南白药膏,敷上冰袋,静等情况好转。然而,显然真实情况事与愿违。
这里其实是个很大的教训,发生事故之后,尽管看起来没啥大事,即使可以不去报警处理,也要及时去医院检查。如同得知骨折之后,若干次感慨人的身体真的太脆弱了,寸劲上来,再小的事故也能造成很大的损伤,自我诊断是很不专业的行为,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讳疾忌医。
危机就是这样酝酿了三天。表面上看风平浪静,手腕在逐步消肿,但事实上情况在逐步恶化。这里要再一次感谢身边人,是她一直放心不下,坚持在国庆放假前两天挂号让我去医院检查。挂号的当天晚上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翻身中挪动胳膊时会有瞬间的疼痛,只有在静止很久之后才会慢慢消失,导致那两晚都没能好好休息。如果不是及时挂号,能够在国庆前做完手术,那么整个国庆节都要在这种越演越烈的痛苦中煎熬了。感恩!另外,再次说明,遇到不适的情况不要拖延,尽快去医院。
其实即使到医院见到医生的时候,我也并没有觉得情况会有多严重,内心的想法是“让医生看看,确认没大毛病,也就放心了”。医生拿起我的右手来回翻转看了一眼,又摁了摁桡骨末端的地方,然后开条让我去拍片。不得不说,现在医院的效率太快了,40分钟4张X光片出片。医生只拿起其中一张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这骨折了呀”。此时尽管我表面平静,但实际内心已经炸开惊雷,晴天霹雳,心情瞬间down到极点,内心瞬间生出无限的担忧,面对医生,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要手术吗?”
“这个情况挺严重,肯定要手术。我给你安排到后天吧,明天早上到住院部报到!”
“会打麻药吗?”
“肯定要打呀,不麻药不是上刑吗!”
这是全部的对话。我想:算了,不挣扎了,蒙头上吧,也算是新的人生体验了!后来,在静默中,医生开了诊断判决书、住院条并列出入住之前需要做的三个检测:核酸检测、肺部CT和血常规。
临床诊断
出门之后,按照要求一一完成检测并等到中午一点半拿到所有结果,然后回了家。回家之后,查了很久这个所谓桡骨远端骨折的情况,学到不少知识,在知乎上也看到很多经验贴。对照我自身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属于典型的Colles骨折,相对来说不是很严重,也不算什么疑难杂症,信心增强了不少,焦虑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X光片,可见桡骨末端发生了变形
那就开整吧。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换洗衣服、水杯、纸、iPad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在陪同下办理入住手续,交了三万押金。疫情期间不允许家人陪护,所以最后只能在住院部门口依依惜别,保重保重。跨进门做了登记,紧接着四个护士小姐姐围了上来,各司其职地做核酸检测、抽了三管血、做心电。护士长以我为例给新来的实习小护士讲解如何使用新设备抽血,我想我要表现得稳重一点,不要闭眼,结果也没有忍住。后来,护士长亲自给做备皮,实际上就是从手指到腋窝,用剃刀把毛毛剃得一干二净,摸上去光洁如镜,又来回擦了两三遍消毒液,仿佛马上就可以下锅了。我心想,手腕做手术是不是也没必要连累整条胳膊,到第二天手术的时候才明白其用意。一顿操作下来,术前的准备工作就结束了。原本以为会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医生会来找我郑重严肃地沟通手术的流程、风险和合环节的注意事项。心怀期待地候了一天,结果医生只在傍晚的时候过来一趟,用马克笔在我手上划了这个,然后就走了。
整层都是骨科病房,不足50米的走廊里来来回回簇拥着打着石膏和等待打石膏的病人,同病相怜让大家显得颇为亲切,溜达一天下来也算见到不少人间疾苦。一个小男孩大概有六七岁,特别瘦弱,瘦弱到仿佛可以清晰地看出身上每一根大骨头的形状。据说是天生的尺桡骨黏连,专门到积水潭找专家做手术。我猜想他的手术应该比较好做,因为骨头的位置很好找,甚至不用X光,肉眼就能看出来。有一个很健谈的大爷,见谁都吐槽上一次手术让他遭很多罪却做得很不好,他闹了很久赔了一万块钱。大爷说平生第一次用铡草机就把右手四个手指齐齐割掉了,一次又一次手术,先连骨头后连筋,遭老罪了,现在算看到曙光了。说着向我展示了尚有些为七扭八的四个手指。大爷心态还算稳定,恢复原状是不可能了,能恢复一些正常的功能就很满足了。看到他们,我感觉到自己算是“幸运”,我这毛病相对来说是小case了,因此忐忑的心情也更平静了。在医院的第一晚除了手腕有些疼之外,不再那么焦虑了。
第二天就要做手术了。因为前一天护士通知说手术时间大概十点半左右,于是我踏实睡到七点多快八点。半夜护士进来两趟测体温心率,早上五点多就有人进来打扰卫生,反而让人睡得更香。因为要手术,要求前一天十二点之后不能再吃饭喝水,早上起来刷完牙洗完脸,肚子饿得咕咕叫,正发愁这得等到啥时候吃能吃饭,饿瘪了都。这时突然有人叫我,转头一看,护工推着病床来接我了。来得正好,那就走吧!
尽管完全可以走路,按照流程,人依然要躺在病床上,裹在被子里,再在大腿、腰部和胸部绑三条扎带,戴一个异常大的帽子,整个人被包扎成一个蚕蛹。就这样从病房被推到了手术室,一路上,天花板上的灯一排排焦急地从眼前闪过,气氛难免紧张了起来,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感觉。此时不由地想到电视剧里那种急救场面还真的很写实:被绑在病床上的人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天花板上的灯和家属探过来的忧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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